婆婆

今日大年初二，阿婆的頭七。

上星期二朝早突然收到媽子的電話，阿婆就走，臨急到醫院。阿婆等不到我們就斷氣走了，那天是年廿五，本來約好年廿七吃的晚飯，都吃不到就走。太突然了，沒有心理準備。

阿婆是一個很傳統的人，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已經出世，她很少説她以前的故事，只知道她以前讀書很勁，讀到中學，可惜打仗，沒有讀完就畢業，計學歷的通貨膨脹的話，她應該是大學畢業。

我是由她湊大的，很多我小時候的故事，都是出自她的口。例如我小時候一出街就鍾意行超級巿場，一入超級巿場就想去厠所，連我自己都唔知點解入超級巿場就想去厠所。就連我吃東西的口味都受她影響，小時候的零食就只會給我吃提子乾，小學的下午茶就是雲吞麵，每天補完習回家途中就會吃一碗麵，婆婆，細妹和我，三人分。一直到小學畢業。吃足六年，結果我和小儀到現在都不再吃雲吞麵。

六年前阿婆回家搭輕鐵時跌倒，跌斷手和腳，最後入了老人院，老人院大概是人生倒數的開始吧。不過這間老人院很好，很多老人家都在這裡活了十幾年。我們曾經以為阿婆至少活到九十歲，我有很多個星期六日都在這裡渡過。

舊年年頭，阿婆開始出現了腦退化症，腦退化症是一個很殘忍的病，阿婆變了另一個人，連習慣和口味都變了另一個人，記憶和自理能力一點點失去，去完厠所，一出厠所門，就忘記自己剛剛去完，再去過，失去記憶，很殘忍，很心酸。忽然我們所有關注又回到她的身上，她本身是一個怕孤獨的人，這大半年她應該很滿足。睇醫生食藥後，記憶和自理能力都回來，更好的是連自己以前看不開的事卻忘記了，這段日子應該是她在這些年頭的好日子。

生老病死，天經地義。我常常想像阿婆到這一刻應該是怎樣，彌留應該是怎樣。前一天還在散步傾電話吃飯，第二朝斷氣就走。這種走法，係我從來沒有想過，太急。

這樣的走，對她來說沒痛苦，對我來說，我的人生就從此又少了一塊。